巾城/文
遮阳伞
王立于湍流偏隅
冠沾染时间之丑
诉不可告人之象
王拾起落在地上的辣条
反季的鸫鸟跃过黎明的雪丘
王之嘴角燃起非王的苦笑
新雪掩没硝烟
金戈辗转轮回
王端坐而膳，直立而击
披甲、自拍、修图，一条龙
日复一日，孤隐山间
过期了，王轻声嘟囔
他将辣条
小心翼翼藏予腰间
王要给明天的自己
一个小小的惊喜
（2022年2月9日，安大略湖区）
凤楼吟
山噬山
机车隆隆
娘娘腔张飞
把关羽偷偷叫到身边
抹着泪，说了谶师的预言
吴军的车头驶过麦城
关云长远远就看到那姓孙的
耀武扬威地站在车顶
被蒸汽熏得一脸煤灰
旌旗迎风，大字飘飘
“年关特价！全场五折！”
关云长当机立断
横刀立马，马上装死
就这样躲过千年
成了庙里的大英雄
英雄端起大碗
吸溜吸溜食面
粗面似珍肴，碗底见真情
英雄的眼眶大大地湿润了
他当机立断，挺直腰板
三下五除二
把面前的木桌劈成两半
好不容易劈完后
忘了后面的台词
“为父，醒醒，出阵了。”
儿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吾儿今日亦将战死，名留青史
（但地位远不如我）
关云长望着远方的城墙和更远的天际
将大刀握在手中，试了又试
“为父，今日怎忐忑？”
“吾儿，可煮酒？”
“为父，酒来也。”
关云长端起大碗，缓举眉心
酒似敌血，洒向厚厚的土地
酒似离歌，滚过暴起的喉管
云长怒目圆睁，一声大吼
持刀上马，杀向敌阵
一时间沙尘飞扬，状如洪涛
人头落地的刹那
他想起故乡的桃园
于是他误以为自己
赢取了命运的原谅
（2月9日，安大略湖区）
弗拉门戈
贴花信条拦腰斩
谶符
修成平整的方块
指向石膏背后的城市
墨西哥城机场
锈迹没入接驳车轨
通向长灯或虚无，燃烧或湮灭
和平人士
空手套起不和平的暗箱
于天际微明处
造太阳之宏图
伊卡洛斯
背负荆棘
如人间义士
父亲的教导犹在耳畔
太高遭雷劈
太低挨枪子
若想躲避雷达追踪
惟掩耳盗铃
太阳烧成一个平面
城市缩至一摞网格
伊卡洛斯
有一对撒旦的尖耳
蜡制的灵魂
消融于众筹
涕泪飘零的动员
也不过一次应景的外快
波塞冬适时补上最后一刀
“而你的死将使你们团聚。”
伊卡洛斯整束行装
最后一次想起人间的九月
杏色木墙，檀色短衫
凌霄花藤般盘起的双腿
“而我曾无数次向陌生的人
讲起那个千篇一律的
关于妳的传说。“
伊卡洛斯摘下翅膀
向着大海俯冲
（3月4日，墨西哥城）
战士
平缓的泥石路一侧
战士
将手中的餐盘
掷向无味的夜幕
时间将抹去
他滑稽的恐惧
让历史的重现
至少带些感性
战士举起木偶戏上偷来的旌旗
站上被踩掉一半的路肩
正义的镁光灯
援交的指示牌
路肩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印满关于钱和死亡的遥远口号
口号太过遥远，几近失真
战士
终将走向遗忘和重生
他带着他的旗杆
回到成片的故乡
他的脸上
涌出墨黑的血浆
他有了一篇新的讲稿
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他终不再因寒冷而失禁连连
（3月11日，法兰克福）
阿宝
荒草蜡黄
样板喧嚣
阿宝
煮了一锅沸水
水漫木鱼
金山银山
铜矿铁矿
阿宝
拜了又拜
刚直起腰板
又蜷进壁炉
吞进胃里的灰渣子
变成一颗颗小小的萤火虫
阿宝学会了做梦
他梦见闪着霓虹的大都市
一簇簇圆圆的玩偶
霓虹下转着圈圈
阿宝有了丝别样的情感
他找来邻居（一头牛）
款款说起城里人的忧愁和财富
说起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愿望
他们的家室和族人
阿宝躺在门槛上
胸前
挂着徽章
荒草蜡黄
风铃喧嚣
唢呐衬白卦
火树银花
阿宝啊
又有些飘飘然了
（3月29日，杜塞尔多夫）
莱比锡木偶戏
三棵树，九支花
六十六条尼龙线
宫廷大舞台上
塞巴斯蒂安绕着农场跑圈
薄薄的纸板片
细长的浅青袍
塞巴斯蒂安
腾起又徐落
左右逢源
时间停驻他头顶
神的光晕
相传灵光
七颗流星挂天际
十万婴儿落满枝
琴师塞巴斯蒂安双臂上扬
从此有了新的头衔
家中来客，奶牛待挤
年轻的庸人（一个业余电影导演）
将木门拉开一条缝
小卡尔蹒跚学步
老弘历手捧经书
眼前场景，如痴如幻
塞巴斯蒂安
谱下那著名的邯郸梦
便当来——鳗鱼、崽鸡、手打嫩丸子！
台后传来吆喝
台前齐齐扭头
塞巴斯蒂安
趁机跳下舞台
步行去了莱比锡
乐手从天降
张牙又舞爪
埃蒂奥勒夫人的农场经营火爆
二十娃，二十乳猪
一字排上桌
数不尽的甜点和水果
道不完的人情和世故
三百画师，你推我搡
东施效颦，满地狼藉
塞巴斯蒂安此时
却醉倒在科隆的教堂
你是谁
你站的地方
可曾兴盛又衰落
尼比鲁人塞巴斯蒂安
收起往日孤傲
徐徐接过王冠
午夜的星辰
辉映着尖塔
塞巴斯蒂安
解开手中的塔罗牌
他的身躯缓缓融进夜色
塞巴斯蒂安伴着钟声入眠
（3月26日，莱比锡，30日，科隆）
扁平入侵
1
浅滩
笼鸟
残晖
矮丘向深处坍缩
牧人之子
扑灭自家的羊群
无人机
排列成队的婴孩
灌木丛
2
水漫时针
奶牛倒立
木桶
前线
鼓胀的时间
3
断足
墙
燃烧的昆虫
（4月3日，拉里萨）
未知区域
女人对着电脑
将睡衣上的褶皱
一个个地捋平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女人边问
边盯着屏幕
男人从背后搂住她
“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亲吻她的脖子
女人不想放过这个线索
虽然她也不知道
究竟该怎么做
才能拯救即将到来的这一切
她觉得
也许他是个骗子
如果不是
他一定是个傻子
“你在想什么？”
他的一只手
还耷在女人的肋骨上
我在想什么？
她也悄悄地问自己
她的眼中
闪出一颗小小的花火
窗外
孩子们整齐地列队走过
没有人为他们送行
没有人知道他们将会去哪
女人看着男人
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2020年3月18日，蒙特利尔）
白色圣诞
甩干温度计上的水滴
甩开横跨公路的雾霾
黎明的火灾
带着晨露的清香
与你无缘的
光明世界的尽头
号角声
夹带着无数个夜晚的腥臭
你
牺牲者
没有名字的英雄
没有翅膀的雄鹰
你站在落地窗前
像个夹着尾巴的哲学家
一边憋着尿
一边努力
回想一段肖邦的旋律
楼下的草丛
升起八面玲珑的烟火
你的灯红酒绿
她的轻描淡写
化作相隔千里的沉默
在北国的初雪中
悼念着百年孤独
真的有一百年吗
一百年
是否可以跳得
比一只跳蚤更远
是否来得及
用蹩脚的语法
刻一束春花
像无知的少年那样
别在她的发间
水银如钟瀑
车流沸腾如市
转瞬即逝
恍若死期将至
可你还想写一个青春的故事啊
沾了墨的手指
只留下几道
浅浅的疤痕
山的那头是海
海的那头是她
站在无名街口
蓦然回眸的模样
她呀
倏然又恍惚起来
那嫣然笑意
隐隐现现
一如雪后的初阳
（12月9日，郑州）
道德喜剧
有感于Jean-Leon Gerome之名画《法庭上的芙里尼》，汉堡艺术馆馆藏
坐在巨大的
散发淡粉色市郊气的落地窗前
写一些（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话
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俗不可耐！”
或者
就像这世上的大多数人
我们都俗不可耐
但俗不可耐的
究竟是大多数人
还是我们
亦或我们
就是大多数人
他们（这帮愚蠢的法官们）
大眼瞪着小眼
谁都没有答案
一只小小的蠕虫
耐不住冬日暖阳
竟挪起肥壮的身躯
要做英雄的旅行
可即使这样
也丝毫不能引起食欲
倒是它身上的地中海阳光
高蹈而优雅
颇有传说中的仪式感
时间流逝
蠕虫的生命行将末了
它的若舞身躯
化作干硬的口香糖块
大眼进，小眼出
沃野千里处，尽是余香
良久
Phryne 微张迷离的樱唇
一千对欲求不满的眼眸里
她渴望一个求生的理由
生与死的悖论
几经历史篡改
成了被封存的秘密真相
让我在你的身上死去
又在你的身下醒来
如此反复，直至极乐
山呼海啸的是奥林匹斯众神的欢跃
无罪！无罪！无罪！
银锤落下，银屑漫天
花开万枝，花腥扑鼻
堂堂君子，上下其手
盛如雅典，灰飞烟灭
她缓缓走出法庭大门
留下的浅浅唾痕
七分愤怒，三分嘲讽
分不到红的怜悯
美得像特区特产狗不理包子
历久弥新，终成思潮
大幕徐落，停车场上人声鼎沸
这世上大多数的唐吉坷德式人生
不过始于虚妄
而终于理想
市郊（就像所有的市郊一样）
楼起遍地，乌烟瘴气
拍死蠕虫，夹起干瘪的面团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千年名媛与我
至此有了一个
小小的共谋
（12月28日，天津）
蓉城色彩
站在低矮的鹿角上
角尖哗哗掉漆
不易察觉
亦不追问
凝视自我的灰白肿块
若即若离的视线
悄至偏隅
在隐蔽的、如微型防空洞的凹角处
她像一张
被刻意夸大的青铜面具
情愫……
“不要用这样的词汇！”
他曾被告知
要将复杂的光谱
化为简单的残余
电脑扔进河
散发学院派恶臭
第一页：后结构主义草蜢
第三十三页：伪第三世界频谱
页边注：特里斯坦·荣浩·木孩儿
所谓天命，不过命也是命
死于非命，只怪命亦有命
既是如此，何苦碳烤自己
传来断续的喧嚣
甜、浓、舞、郁、愁、断、骚
面具极速后退
原子炸裂
眼窝隐于闹市
鱼熊相觑
没有梦，没有黄昏的苹果
没有大师的呻吟，没有逼
但天犹蓝，地犹广阔
他握着小小的园草
望着小小的草园
像个小小的园丁
雨后，晴
小小的屏幕里
陌生的人
唱着一首平凡的、无名的歌
十亿劳动人民
随歌声
勃起于日光之下
（2021年1月22日，成都）
齐天大圣
头套六把锁
他念着纸片上的谜语
九只凤凰
唤来迟到的春雨
灌出地上大丰年
也腐蚀了他的包皮
五十四桌牌客
披头又散发
放浪的笑声下
是摄魄勾魂的渴望
输光五双指甲盖
他把灵魂也赌进来
鲜血渗进桌子缝
血滴子操着流利的外国语
骂他年轻不懂事
出牌如放屁
他咬紧牙关，盯着桌角解闷
桌角变佛脚
凡人成英雄
他希望
这也能成为他的故事
他原是医生
做了不祥梦
上堂解梦，却误入迷宫
猜字游戏如过眼云烟
胡吃豪赌亦非他所长
终于，忍无可忍的他
奋力爬上面前的天梯
一通乱棍后
画着谜面的纸牌
被打了个粉碎
他停了下来
眼巴巴地观望着
那突如其来的沉默
像是对命运的调戏
良久，响起弘音，声声如钟：
尊敬的领……
（Three hours later…）
众生隐去，土屋倾圮
他落入寰宇中心
艳阳当头，热土烫足
唬得他抓腮挠耳，四面挣扎
这里就是花果山，你的家
那熟悉的声音
突然让他有了想哭的冲动
手术刀紧贴着肚皮
面前的那个巨人
手握着鎏金的同花顺
深呼吸，微笑
记住，举止要得体
谆谆教诲犹在耳畔
美猴王明白自己
已经获得了新生
他边想边笑
咯咯咯，咯咯咯
大摇大摆地步入满堂的宾朋中
希望
一群褴褛游兵
端坐湖边
羊
盘旋空中
一饷九屁
胜利者的军队跨过绿莹莹的山丘
少女的梦中
满是他们笑盈盈的脸庞
酒池肉林，青素淡雅
悲歌一曲，满朝欢愉
游兵头子吐了口唾沫
朝天就是一枪
全羊待烤，其它的羊
也蠢蠢欲动
勾肩搭背的大兵
摩肩接踵的食客
汇成一股洪流
奋然擎起时代的旗帜
我是谁！？
惊恐的羊悚然发问
长时间的沉默后
（香）烟雾袅绕的夜空
闪现一个小小的光点
（以上两首，2021年6月22日，重庆；7月11日，南昌）
遮阳伞
王立于湍流偏隅
冠沾染时间之丑
诉不可告人之象
王拾起落在地上的辣条
反季的鸫鸟跃过黎明的雪丘
王之嘴角燃起非王的苦笑
新雪掩没硝烟
金戈辗转轮回
王端坐而膳，直立而击
披甲、自拍、修图，一条龙
日复一日，孤隐山间
过期了，王轻声嘟囔
他将辣条
小心翼翼藏予腰间
王要给明天的自己
一个小小的惊喜
（2022年2月9日，安大略湖区）
凤楼吟
山噬山
机车隆隆
娘娘腔张飞
把关羽偷偷叫到身边
抹着泪，说了谶师的预言
吴军的车头驶过麦城
关云长远远就看到那姓孙的
耀武扬威地站在车顶
被蒸汽熏得一脸煤灰
旌旗迎风，大字飘飘
“年关特价！全场五折！”
关云长当机立断
横刀立马，马上装死
就这样躲过千年
成了庙里的大英雄
英雄端起大碗
吸溜吸溜食面
粗面似珍肴，碗底见真情
英雄的眼眶大大地湿润了
他当机立断，挺直腰板
三下五除二
把面前的木桌劈成两半
好不容易劈完后
忘了后面的台词
“为父，醒醒，出阵了。”
儿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吾儿今日亦将战死，名留青史
（但地位远不如我）
关云长望着远方的城墙和更远的天际
将大刀握在手中，试了又试
“为父，今日怎忐忑？”
“吾儿，可煮酒？”
“为父，酒来也。”
关云长端起大碗，缓举眉心
酒似敌血，洒向厚厚的土地
酒似离歌，滚过暴起的喉管
云长怒目圆睁，一声大吼
持刀上马，杀向敌阵
一时间沙尘飞扬，状如洪涛
人头落地的刹那
他想起故乡的桃园
于是他误以为自己
赢取了命运的原谅
（2月9日，安大略湖区）
弗拉门戈
贴花信条拦腰斩
谶符
修成平整的方块
指向石膏背后的城市
墨西哥城机场
锈迹没入接驳车轨
通向长灯或虚无，燃烧或湮灭
和平人士
空手套起不和平的暗箱
于天际微明处
造太阳之宏图
伊卡洛斯
背负荆棘
如人间义士
父亲的教导犹在耳畔
太高遭雷劈
太低挨枪子
若想躲避雷达追踪
惟掩耳盗铃
太阳烧成一个平面
城市缩至一摞网格
伊卡洛斯
有一对撒旦的尖耳
蜡制的灵魂
消融于众筹
涕泪飘零的动员
也不过一次应景的外快
波塞冬适时补上最后一刀
“而你的死将使你们团聚。”
伊卡洛斯整束行装
最后一次想起人间的九月
杏色木墙，檀色短衫
凌霄花藤般盘起的双腿
“而我曾无数次向陌生的人
讲起那个千篇一律的
关于妳的传说。“
伊卡洛斯摘下翅膀
向着大海俯冲
（3月4日，墨西哥城）
战士
平缓的泥石路一侧
战士
将手中的餐盘
掷向无味的夜幕
时间将抹去
他滑稽的恐惧
让历史的重现
至少带些感性
战士举起木偶戏上偷来的旌旗
站上被踩掉一半的路肩
正义的镁光灯
援交的指示牌
路肩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印满关于钱和死亡的遥远口号
口号太过遥远，几近失真
战士
终将走向遗忘和重生
他带着他的旗杆
回到成片的故乡
他的脸上
涌出墨黑的血浆
他有了一篇新的讲稿
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他终不再因寒冷而失禁连连
（3月11日，法兰克福）
阿宝
荒草蜡黄
样板喧嚣
阿宝
煮了一锅沸水
水漫木鱼
金山银山
铜矿铁矿
阿宝
拜了又拜
刚直起腰板
又蜷进壁炉
吞进胃里的灰渣子
变成一颗颗小小的萤火虫
阿宝学会了做梦
他梦见闪着霓虹的大都市
一簇簇圆圆的玩偶
霓虹下转着圈圈
阿宝有了丝别样的情感
他找来邻居（一头牛）
款款说起城里人的忧愁和财富
说起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愿望
他们的家室和族人
阿宝躺在门槛上
胸前
挂着徽章
荒草蜡黄
风铃喧嚣
唢呐衬白卦
火树银花
阿宝啊
又有些飘飘然了
（3月29日，杜塞尔多夫）
莱比锡木偶戏
三棵树，九支花
六十六条尼龙线
宫廷大舞台上
塞巴斯蒂安绕着农场跑圈
薄薄的纸板片
细长的浅青袍
塞巴斯蒂安
腾起又徐落
左右逢源
时间停驻他头顶
神的光晕
相传灵光
七颗流星挂天际
十万婴儿落满枝
琴师塞巴斯蒂安双臂上扬
从此有了新的头衔
家中来客，奶牛待挤
年轻的庸人（一个业余电影导演）
将木门拉开一条缝
小卡尔蹒跚学步
老弘历手捧经书
眼前场景，如痴如幻
塞巴斯蒂安
谱下那著名的邯郸梦
便当来——鳗鱼、崽鸡、手打嫩丸子！
台后传来吆喝
台前齐齐扭头
塞巴斯蒂安
趁机跳下舞台
步行去了莱比锡
乐手从天降
张牙又舞爪
埃蒂奥勒夫人的农场经营火爆
二十娃，二十乳猪
一字排上桌
数不尽的甜点和水果
道不完的人情和世故
三百画师，你推我搡
东施效颦，满地狼藉
塞巴斯蒂安此时
却醉倒在科隆的教堂
你是谁
你站的地方
可曾兴盛又衰落
尼比鲁人塞巴斯蒂安
收起往日孤傲
徐徐接过王冠
午夜的星辰
辉映着尖塔
塞巴斯蒂安
解开手中的塔罗牌
他的身躯缓缓融进夜色
塞巴斯蒂安伴着钟声入眠
（3月26日，莱比锡，30日，科隆）
扁平入侵
1
浅滩
笼鸟
残晖
矮丘向深处坍缩
牧人之子
扑灭自家的羊群
无人机
排列成队的婴孩
灌木丛
2
水漫时针
奶牛倒立
木桶
前线
鼓胀的时间
3
断足
墙
燃烧的昆虫
（4月3日，拉里萨）
未知区域
女人对着电脑
将睡衣上的褶皱
一个个地捋平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女人边问
边盯着屏幕
男人从背后搂住她
“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亲吻她的脖子
女人不想放过这个线索
虽然她也不知道
究竟该怎么做
才能拯救即将到来的这一切
她觉得
也许他是个骗子
如果不是
他一定是个傻子
“你在想什么？”
他的一只手
还耷在女人的肋骨上
我在想什么？
她也悄悄地问自己
她的眼中
闪出一颗小小的花火
窗外
孩子们整齐地列队走过
没有人为他们送行
没有人知道他们将会去哪
女人看着男人
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2020年3月18日，蒙特利尔）
白色圣诞
甩干温度计上的水滴
甩开横跨公路的雾霾
黎明的火灾
带着晨露的清香
与你无缘的
光明世界的尽头
号角声
夹带着无数个夜晚的腥臭
你
牺牲者
没有名字的英雄
没有翅膀的雄鹰
你站在落地窗前
像个夹着尾巴的哲学家
一边憋着尿
一边努力
回想一段肖邦的旋律
楼下的草丛
升起八面玲珑的烟火
你的灯红酒绿
她的轻描淡写
化作相隔千里的沉默
在北国的初雪中
悼念着百年孤独
真的有一百年吗
一百年
是否可以跳得
比一只跳蚤更远
是否来得及
用蹩脚的语法
刻一束春花
像无知的少年那样
别在她的发间
水银如钟瀑
车流沸腾如市
转瞬即逝
恍若死期将至
可你还想写一个青春的故事啊
沾了墨的手指
只留下几道
浅浅的疤痕
山的那头是海
海的那头是她
站在无名街口
蓦然回眸的模样
她呀
倏然又恍惚起来
那嫣然笑意
隐隐现现
一如雪后的初阳
（12月9日，郑州）
道德喜剧
有感于Jean-Leon Gerome之名画《法庭上的芙里尼》，汉堡艺术馆馆藏
坐在巨大的
散发淡粉色市郊气的落地窗前
写一些（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话
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俗不可耐！”
或者
就像这世上的大多数人
我们都俗不可耐
但俗不可耐的
究竟是大多数人
还是我们
亦或我们
就是大多数人
他们（这帮愚蠢的法官们）
大眼瞪着小眼
谁都没有答案
一只小小的蠕虫
耐不住冬日暖阳
竟挪起肥壮的身躯
要做英雄的旅行
可即使这样
也丝毫不能引起食欲
倒是它身上的地中海阳光
高蹈而优雅
颇有传说中的仪式感
时间流逝
蠕虫的生命行将末了
它的若舞身躯
化作干硬的口香糖块
大眼进，小眼出
沃野千里处，尽是余香
良久
Phryne 微张迷离的樱唇
一千对欲求不满的眼眸里
她渴望一个求生的理由
生与死的悖论
几经历史篡改
成了被封存的秘密真相
让我在你的身上死去
又在你的身下醒来
如此反复，直至极乐
山呼海啸的是奥林匹斯众神的欢跃
无罪！无罪！无罪！
银锤落下，银屑漫天
花开万枝，花腥扑鼻
堂堂君子，上下其手
盛如雅典，灰飞烟灭
她缓缓走出法庭大门
留下的浅浅唾痕
七分愤怒，三分嘲讽
分不到红的怜悯
美得像特区特产狗不理包子
历久弥新，终成思潮
大幕徐落，停车场上人声鼎沸
这世上大多数的唐吉坷德式人生
不过始于虚妄
而终于理想
市郊（就像所有的市郊一样）
楼起遍地，乌烟瘴气
拍死蠕虫，夹起干瘪的面团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千年名媛与我
至此有了一个
小小的共谋
（12月28日，天津）
蓉城色彩
站在低矮的鹿角上
角尖哗哗掉漆
不易察觉
亦不追问
凝视自我的灰白肿块
若即若离的视线
悄至偏隅
在隐蔽的、如微型防空洞的凹角处
她像一张
被刻意夸大的青铜面具
情愫……
“不要用这样的词汇！”
他曾被告知
要将复杂的光谱
化为简单的残余
电脑扔进河
散发学院派恶臭
第一页：后结构主义草蜢
第三十三页：伪第三世界频谱
页边注：特里斯坦·荣浩·木孩儿
所谓天命，不过命也是命
死于非命，只怪命亦有命
既是如此，何苦碳烤自己
传来断续的喧嚣
甜、浓、舞、郁、愁、断、骚
面具极速后退
原子炸裂
眼窝隐于闹市
鱼熊相觑
没有梦，没有黄昏的苹果
没有大师的呻吟，没有逼
但天犹蓝，地犹广阔
他握着小小的园草
望着小小的草园
像个小小的园丁
雨后，晴
小小的屏幕里
陌生的人
唱着一首平凡的、无名的歌
十亿劳动人民
随歌声
勃起于日光之下
（2021年1月22日，成都）
齐天大圣
头套六把锁
他念着纸片上的谜语
九只凤凰
唤来迟到的春雨
灌出地上大丰年
也腐蚀了他的包皮
五十四桌牌客
披头又散发
放浪的笑声下
是摄魄勾魂的渴望
输光五双指甲盖
他把灵魂也赌进来
鲜血渗进桌子缝
血滴子操着流利的外国语
骂他年轻不懂事
出牌如放屁
他咬紧牙关，盯着桌角解闷
桌角变佛脚
凡人成英雄
他希望
这也能成为他的故事
他原是医生
做了不祥梦
上堂解梦，却误入迷宫
猜字游戏如过眼云烟
胡吃豪赌亦非他所长
终于，忍无可忍的他
奋力爬上面前的天梯
一通乱棍后
画着谜面的纸牌
被打了个粉碎
他停了下来
眼巴巴地观望着
那突如其来的沉默
像是对命运的调戏
良久，响起弘音，声声如钟：
尊敬的领……
（Three hours later…）
众生隐去，土屋倾圮
他落入寰宇中心
艳阳当头，热土烫足
唬得他抓腮挠耳，四面挣扎
这里就是花果山，你的家
那熟悉的声音
突然让他有了想哭的冲动
手术刀紧贴着肚皮
面前的那个巨人
手握着鎏金的同花顺
深呼吸，微笑
记住，举止要得体
谆谆教诲犹在耳畔
美猴王明白自己
已经获得了新生
他边想边笑
咯咯咯，咯咯咯
大摇大摆地步入满堂的宾朋中
希望
一群褴褛游兵
端坐湖边
羊
盘旋空中
一饷九屁
胜利者的军队跨过绿莹莹的山丘
少女的梦中
满是他们笑盈盈的脸庞
酒池肉林，青素淡雅
悲歌一曲，满朝欢愉
游兵头子吐了口唾沫
朝天就是一枪
全羊待烤，其它的羊
也蠢蠢欲动
勾肩搭背的大兵
摩肩接踵的食客
汇成一股洪流
奋然擎起时代的旗帜
我是谁！？
惊恐的羊悚然发问
长时间的沉默后
（香）烟雾袅绕的夜空
闪现一个小小的光点
（以上两首，2021年6月22日，重庆；7月11日，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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